随遇而安的秋天（5首）

随遇而安的秋天（5首）

张静波

● 秋天，我经过一条干爽的街道

阳光无比温纯，秋天毋庸置疑

风将云朵刮得干净，天空高远而透明

一条干爽的街道，允许有尘土微微地浮动

因为这是人间的气息

阳光照在明亮的橱窗上

反射出现实虚无缥缈的影像

郊外的风瑟瑟地吹动着窸窣的树叶

那些过往的人，那些赶车的人，那些质朴的人

从身边匆匆地走过

我忘忧地走在一条干爽的街路上

在逆光中转向，消失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

我在那些早已消亡的光辉里缅怀让我手指颤抖的诗歌

一想到这些，我的眼睛就溢出泪水

苍茫的落日，像一只巨大的酒杯

将有所的幸福一饮而尽

● 深秋的土豆

秋天，沿街叫卖着土豆

整个冬天，需要充足的蔬菜过冬

这时的乡下，正是挖土豆的季节

那些带体温的土豆，在母亲的手中幸福地传递

我记得我挖过的第一口菜窖

母亲说窖口不要太大，要好看，关键是实用

我一锹一锹地挖着，当我发现冬眠的蟾蜍

我愤怒地把它铲死，若干年后，母亲去世了

我知道生命比什么都珍贵

我继续挖着菜窖，母亲继续在地里挖土豆

大地上的土豆源源不断地运往城里

几天后，我为挖好第一口菜窖而骄傲

当父亲将土筐里的土豆放入窖里时

天气就快变脸了

寒冷的冬天，手冻得发紫

土豆在温暖的菜窖里安然无恙

飘雪的时候，我们一家人分享着土豆中的淀粉

进城后，土豆依然是我喜爱的蔬菜

深秋，望着那些饱满生动的土豆

总是想起与土豆亲近的母亲

秋天一截一截地收缩，大地的火焰熄灭了

田野陷入一片萧索和空茫

深秋的土豆，像我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弟

尽管外表丑陋，也会被人领走

● 作别秋天

谁能在水与火之间轻盈地舞蹈

昼与夜的临街阅读初冬的第一场雪

我选择角度，是站在门里还是门外？

永无休止的河流在我的脑海里奔腾不息

仰望星空，遥远而清冷

大地之子，父亲的篝火已经走远

那个星罗棋布的夏夜

我怀抱秋天的谷草

夏天的火焰快要熄灭了，秋天蜂拥而至

我看不见自己的脸

我喜欢躲进冬天，将树上所有的鸟儿

一一驱赶

● 诗人画像

普通人眼里，诗人是神经官能症

是疯子，是另类，是一群格格不入的人

这是错觉

其实，诗人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人

是火车头和蒸汽机

是爆破筒和挖掘机

（绝不是那些玩轮子的人）

诗人是放大镜和显微镜，可以放大国徽

也可以放大一个人的毛孔

诗人是洞悉各个角落的复眼

穿透岁月的岩层

提取滚烫的岩浆

诗人用一生的心血折腾文字

诗人可以贫困潦倒，但不能穷凶极恶

诗人是理智的，面对家庭和孩子

可以破帽遮颜过闹市

可以卧薪尝胆，风流千古

诗人身怀绝技，含而不露

诗人的笔是刀

在寒夜里发出光亮

诗人的文字是世界上最耀眼的火花

照亮自己的一生和来时的道路

● 理发店

星期天的理发店静静的，上午只有我一个顾客

对了，还有一位女理发师

那位文静优雅的女理发师

让我想起一部老电影《阿西们的街》

剪发，理所当然。电推子有节奏地嗡嗡响着

头发散落在米色符合地板上，然后是五倍子染发剂

均匀地涂抹在发根和发梢

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

望着门外的市场一角

微型车。摩托。简易的亭子挡住了我的视线

一个女人在剥着一堆晚秋的苞米

一个老太太牵着花狗慢慢腾腾地走过

一个男孩骑着红色小轱辘自行车闪过

市场静悄悄，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卖声

敞开的门，透明的玻璃，平静的家属区

门前的波斯菊依旧摇动着细细的花茎

风在理发店的门外随随便便地溜达

女理发师说：这房子里面是夹板墙

冬天漏风，70多年了

我看了看表，哦，该洗头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2014年9月17日午间 整理）